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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0年，上世纪的黄金十年即将开启。
在南方沿海的宁波，刚刚被划为计划单列市不久。
这一年，栎社机场投入使用，江厦桥通车，国家批准建设杭甬高速，亚运火炬穿城而过，老市区的电话号码也从5位数升为6位数……
一切都是那样朝气蓬勃，仿佛新世纪的未来，舍我其谁。而“厂长”，在民营经济起飞的南方，成了掘金者的时代符号。
01
即将迈入这一年的春节前，马园路26号。
宁波罐头食品厂动力车间的工人陈肖平没有等到该发的奖金，只好领了一些积压的罐头回家过年。
他所在的这家工厂，原名“如生罐头厂”，是国内最早的罐头食品厂之一，刚在前年迎来70周年厂庆，国家轻工部发电祝贺。
在领了几个罐头回家过年之后，陈肖平在接受当地报社采访时说，对工厂的困难表示理解，愿意分担。他不知道的是，困难还只是开了个头，这个有4000名员工，工厂里有派出所、学校、医院的庞然大物，会在这两三年里亏损几千万元，闹得几百名员工要求调离。
这家国有大型企业的翻身，一直等到第二年11月，新厂长的到来。
他大刀阔斧砍掉销量不好的芦笋、番茄酱，换上榨菜、黑米粥，大批量生产国际上热销的桔子罐头。但买桔子需要一笔应急资金，这位新厂长想方设法筹来1300万元，深入桔子产区打开局面。
经此一役，罐头厂扭亏为盈。上任一年后，创下500万利润，成为全浙江国企典范，这位新厂长就是熊续强。
宁波新厂长上任的这年，隔壁城市，也有人兼并了杭州的国营罐头厂，才让全中国人民都喝上了八宝粥……这个人就是娃哈哈的宗庆后。同为罐头食品，两家或许硬碰硬地交过手。
之后，熊续强选择拥抱另一片星辰大海，他离开罐头厂后，创建了银亿集团，从5个人起步，借着房地产开发热潮的东风，一度登上宁波首富。
因为擅长改建烂尾楼项目，银亿被称为烂尾楼改造专家。最经典的案例莫过于把华侨饭店改建成华侨豪生，造了宁波第一个人车分流的世纪城，也卖出了第一个单价过万的外滩花园。
一直要到近30年后，转型中的银亿资金周转出现问题，一笔3亿元的债券被爆违约。和当年罐头厂需要一笔应急资金一样，只是，这次需要的数字有点大。
02
同样是1990年，另一位厂长也带着工人们干得风生水起。
这位厂长原是从上海被下放到宁波的知青，务农15年，在端午节还是没钱给女儿买一只粽子吃。家里打牌，5分钱掉进地板缝里，又凿又敲都要把它拿出来，去打酱油。
于是，立志摆脱贫穷的他，给女儿取名“寒穷”，当上裁剪组长，远去沈阳，豁出命2天连喝5顿大酒后，终于接到了令工厂绝处逢生的订单。
回来后作为功臣，他正式当选青春服装厂厂长，并开创了一个叫“北仑港”的服装牌子，卖一件赚一块钱。
这位衬衫大王的梦想开始烧燃，这一年刚过完年，他带着“北仑港”到北京一所知名高校请市场营销教授作品牌评估。
教授觉得，这衬衫牌子地域色彩浓，文化含量低，很难做大。
于是，这位厂长回去后组建了新公司，取名雅戈尔——YOUNGOR，就是原来“青春服装厂”的英译版。最早的标识是圆圈里面一个字母Y，有些形似现在的奔驰……
这位厂长就是李如成，因为1990年的改变，才有了后面的服装帝国。
03
1990年，李如成带着“北仑港”刚从北京回来，另一位服装厂厂长借了3万元又跑到北京。他走进央视，说要打个广告，广告词是：杉杉西服，不要太潇洒。
作为第一个在央视播出的服装品牌，一炮而红。这位厂长是郑永刚，一句广告词成为经典，放到现在来看依旧不过时。
老郑是广告达人，他不仅喊出了这句朗朗上口的广告词，还请了中国服装史上第一位代言人——上海滩颇具名气的演员，翟乃社。当年，他被称为“中国高仓健”。刘翔和邓超代言那都是很后面的事了。
央视广告播出后，杉杉驰销上海滩，队伍排得老长，供不应求。
一开始一套西服卖120元，郑永刚叫人去物价局查有没有限价，一查没有，于是卖到240元，480元……还是不够卖。老郑后来接受采访时说过，那时做西装，利润率比现在做房地产都高。
更多人不知道的是，杉杉前身曾是落后分子，老郑没来之前，三年换了三个厂长。他去银行贷不到款，香烟递出去，人家行长说，给你贷款，就像在老江桥上往水里丢石头，丢下去就没咯。
不知道这位行长后来穿不穿杉杉，有没有后悔。
04
在这些前辈眼里，同城的太平鸟、GXG都算是后起之秀，不过现在反倒成了国潮代表，总是携手挤入双11的男装前三。
当雅戈尔、杉杉已经如日中天的时候，做过服装学徒，摆摊卖过牛仔裤的张江平也建了皮革服装厂，他在望湖市场的服装摊位升级到了第二百货。
但一直要到5年后，太平鸟才会诞生，并逐渐打拼成为全民皆知的“鸟人”，连陈冠希都在穿。
和“鸟人”成名的同期，宁波还有一位神秘人物正式出道。多年以后，直到在杭州湾跨海大桥上被捕，他的照片才第一次在网络上曝光，他就是令万千股民闻风丧胆的“宁波敢死队”队长徐翔。
那时的宁波人，都喜欢去东门口的第二百货买东西。它是许多商贸老字号中唯一存活下来的，顽强的生命力离不开它上市后的“宁波中百”。
翔哥对它情有独钟，在从老李手中抢过“宁波中百”的第一大股东位置后，一直稳稳当当。直到入狱后，张江平也会看上它，要约收购，发声明称对二百有着特殊情感。近日更传出证监会立案调查的消息。
江湖风雨，皆因这头把交椅而起。
而回望1990，是这一切的开端。这年，上交所成立，中国股市诞生。不知那年，翔哥有没有在二百的一个专柜上买过皮革。
05
1990，离马云创办中国黄页还有五年，离马化腾的腾讯还有八年，丁磊、刘强东们都还在读书。
时势造英雄，南方这座城市的财富神话比中国的许多地方都要早。
这一年，一直低调神秘，今年创下宁波市值最高的“申洲”诞生，你穿的阿迪、耐克、优衣库可能就是它家生产的；这一年，后来奥克斯的郑坚江已经拥有一家电表厂，他的对手董明珠刚刚加入格力；这一年，戎巨川已经干了四年的宁波永丰布厂厂长，销售突破千万，为开创博洋、唐狮打下基础……
1990的宁波厂长们，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一部励志史。
他们创业的初衷大多愿望朴素，只为能过上好日子。至今也大多爱穿布鞋，生活勤俭，对农村大地有着深厚的感情，这些从今年老李写的两篇游记中都能看出来。
多年以后，老李还在喊着回归服装；
奥克斯做过汽车、手机，现在还在盖医院；
银亿最早五人中的一名员工评价老熊说：从没见过这么辛苦的老板；
老郑的锂电池已经做到行业老大，依旧站在台上演讲，不忘鼓励自己的这帮老伙计们：得努力，不努力的话就会被淘汰，对不起家乡父老！
不知听了这席话，后生晚辈们作何感想。在这个张口闭口就是X总、X董，随便一个业务员都挂着“经理”后缀的年代，你是否也会想念当年“厂长”这个富有含金量的头衔，以及那份为改变命运而生的干劲。
1990，为这座城市打下了实业烙印，也为错过互联网埋下伏笔。当然，要风口，还是求稳健，谁能走得更远，一切都未可知。
只是，俱往矣，数风流人物，今朝在哪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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